《清明》 清泪啼落湿衣衫 明朝梦里故人还 ——题记 1 落日的余晖映照在大地上，残阳如血，金台夕照，唯有曜黑的大理石墓碑在吸收了日光的色彩后，依旧那样沉寂，了无生机。 你弯下腰，将一束洁白的菊花放在石座上，而后轻抚着碑上那张年轻的面庞。 “马兆”，你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我想你了”，一声极轻的话从你口中吐出。 冰凉的指尖划过他的发丝，停留在他微微勾起的唇角。 像中的男人穿着黑色的夹克衫，一头黑发显得有些凌乱。 2 2046年，彼时正值图恒宇女儿丫丫的周岁宴。 在最后的大合照时刻，你捏了捏身旁男人的手指。 “笑一笑嘛马老师，又不是在工作，别那么严肃啊”，你附在他耳边低声道。 马兆闻言张了张嘴，歪头朝你露出了八颗整齐排列的牙齿。 “噗嗤！” “不是这样笑啊马老师！” 你笑得花枝乱颤，险些朝后栽了个跟头，却不忘伸出一只手去够他的脸。 他一把将你伸来的手包裹在掌心，眼神无辜地瞧着你。 “早跟你说了，我不会笑”，男人的语气里透露出一丝哀怨。 是啊，大名鼎鼎的马兆，马主任，历来拍照都是面无表情的。再加上长得不显年轻，以至于从入职照再到一年一次的年终留影，倒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莫名觉得此时的马兆显得格外可爱，让人特别想亲亲他，便借着手上的劲儿踮起脚尖儿，在他的唇角落下出其不意的一吻。马兆一时有些懵住了，他握着你的手松了松，于是你便趁机搂住他的胳膊，笑意盈盈地瞧着他。 “胡闹！”他轻斥着，望向你的眼神中却无半分责备之意。 在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刻，他的唇角已然向上弯起，一抹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意浮现。 “3…2…1看这里！” 摄影师的声音突然插入，一时间你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正前方。 在咔嚓的快门声中，一张照片就此定格。 那时白发还未攀上他的鬓角，你笑颜如花，正是最好的年华。 3 两行清泪不自觉地落下，淌过你的脸颊，脖颈，最终洇湿了脚下那片青石板地。 “我好想你” 想你宽阔而温暖的臂弯，想你在厨房做饭时忙碌却温馨的背影，想我们在一起的岁岁年年，朝朝暮暮…… 你缓缓向前倾身，将额头抵在他的碑上，那里尚留有太阳余温，像是那人的体温。 “我真的特别想你……特别特别想……” 你轻声呢喃到。 想着想着，泪又不尽的流。 4 天色很快暗沉下去，繁星点点升起在黑夜铺就的幕布上。 你就这样环膝而坐，倚着马兆的碑同他说着话，一如每个工作结束后他环着你，向你介绍宇宙星空的夜晚。 那时的月亮还在空中高高悬挂。皎洁的月光撒在你们身上，营造出一派静谧祥和的氛围。马兆常指着月球上发光的三个小亮点儿，向你滔滔不绝地讲述着逐月发动机的构造点火原理。只是当他停下来歇口气时，却发现你早已窝在他的怀里安然入睡。 如今，月球没了，那个曾经说起自己专业领域来滔滔不绝的人儿也没了。 5 “别担心我马老师，这几年我把自己照顾的挺好的……我会做饭了，虽然时常把握不准调料咸淡，但好歹能吃……最近我负责的XB-3三型辐射病的研究项目有了重大进展……一切都好，就是没有你的日子，有点难熬……”说着说着，你的语调逐渐低沉下去。 你揉了揉自己泛红的眼角，随后将头深深地埋进膝间，微睁的眼眸中是难得一见的疲惫。毕竟是连轴转了几个月。 6 马兆离世后，家中的陈设一切如常。 你有时只是出神地望着他常坐的单人沙发，看着橱柜里多出一份的餐具，便浑然不觉地落下泪来。 我的生活中处处都沾染着你的痕迹。 所以我只能用无尽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将自己活成了根紧绷的弦。 你是我心头不可言说的痛。 我万分想你，却又不敢见那些与你有关的人事物，只因他们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你的离去。 “马老师，你知道吗？这世上睹物思人最难熬”，你在心底如是想着。 7 天地日月周转而不停，唯有你的生命戛然而止，永远停留在昨日。 天空中的繁星灿烂闪烁，你只是靠着他，静静地望着星河流转。 良久，你终是张了口。 “我该走了，马老师。下一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看你了…” 你苦笑一声，将身侧微微倾倒的菊花摆正了。那抹洁白在漫无边际的黑夜中倒显出一丝生气。 你站起了身，最后一次深切地注视着那黑白像中人温凉如水的面容，从他的眉眼到高挺的鼻梁，再到那微薄的唇，一一在心底描摹着。 你闭上了眼，十指在胸前交握，对着浩瀚苍穹，许下最虔诚的愿。 睫羽微微颤，呼吸轻浅浅。 “回来看看我吧，马老师”，你想。 就算只是让我在梦中与你短暂相见也好，好歹让我知道这五年来你过的怎么样啊… 可是四周寂静无声，你等待良久，终是无人应答。 8 罢了，斯人已逝，本就应是这样的结果。 你再一次的失望，却只能长叹一声宽慰自己。 你松开了紧握的双手，正要睁开双眼。 蓦然，平地而起一阵风，流淌过你的发梢眉间，带起你胸前挂着的那枚银戒。 你当下不可置信地睁开双眼，整个人僵直矗立着，随即在暖风地吹拂下，失声痛哭。 大滴大滴的泪珠滑落，你的面上潮湿一片。 视线被一片水雾模糊，你紧紧地攥住那枚戒指，在泪眼婆娑中抬眸望向黑夜中璀璨的星河。 星光流转，朝思暮想的脸庞好似在你眼前浮现。 他笑意浅浅地望着你，一如当年。 你将手伸向浩瀚的星空，想要摸一摸他的脸颊，却抓到了一缕清风。 七月的海风带去了鲜活的生命，留下的是无尽的思念。而今，清风入你怀。 暖意充斥着你的躯干，似有一人将你裹在他温暖的怀抱中。 9 天地澄明，万籁有声。 风中传来低沉的男声叹息。 离别的日子太苦太苦。 你感到似有一双温热的手，轻柔地为你抚去脸上未尽的泪痕。 微风亲吻着你的发丝，你听到那个久违却又熟悉的声音在耳畔轻声道： “我在”。 我见你无数个不眠夜的辗转反侧，也知你这些年过的有多不易，万分痛心，却又无能为力。 可是不要哭啊，我的爱人。 我会化作这山间的清风，天边的云霞，世间的草木生灵与你同在。 山水一程，我们终会相逢。 《清明》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