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马】梦中的华尔兹
如果一定要评一个年度出行倒霉蛋的话,马杰自信自己能得头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年计划的所有出行都异常不顺。比如出差去广东,结果遇上大暴雨,都快飞到了,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愣是掉头飞去了海口;周末抽个空去日本玩,人已经过安检了,航班因为台风取消了;好不容易找到个假期准备去北美,结果因为飞机上有乘客突发疾病,都飞过白令海峡了,掉头迫降到了日本;这一次准备去看极光,现在航空公司声称“找不到飞行员了”,飞机不能起飞,好不容易找到了飞行员,紧赶慢赶赶上了下一班转机的飞机,人家说以为他赶不上了,所以把他的位置分配给别人了。现在的马杰坐在中转机场里,托运的行李已经飞去了目的地,而他,在机场一日游。 第二年的马杰痛定思痛,发誓一定要看到极光,于是详细地计划了出行的时间地点路线,翻了几百篇攻略,最后决定报名极地旅行团。也许就是风水轮流转吧,今年时来运转的马杰去哪儿都顺,就这么一路顺利地抵达了北极。 那个基地不止一个旅行团驻扎在那里,除了像马杰这种跟团游的,还有一些散客。极地本来人就少,抵达的当晚,大家围坐在篝火旁,一起进行破冰游戏。
徐云峰是散客之一,篝火晚会时,他正好坐在马杰旁边。徐云峰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如果要说的话,他都快成为雪橇犬的熟人了。极地是他心灵的一块净土,不管是高兴了,烦躁了,只要他哪天想起来了,他就会背着包来这边住上几天。他在这里有一栋自己的小木屋,里面陈列着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 马杰从未体验过这样的生活,他戴着厚厚的帽子,穿了据说能抗零下40℃严寒的羽绒服,脚上还穿了一双带雪爪的雪地靴,把自己结结实实地裹成了一个球。徐云峰看着他想,就像……动画片里的卡通小人。马杰在徐云峰身边忙前忙后地烤他的smore,一会儿离火太近了差点烧起来,一会儿又离得有点远,等了半天也不见表面出现焦色。徐云峰忍不住伸手帮他了一把,调整了一下马杰手上两根棉花糖的位置,慢慢地转动着。马杰看着棉花糖迅速地变成了好吃的样子,飘出阵阵甜腻的香气,眼里的崇拜多得都快溢出来。他兴奋地拿了两块饼干夹住烤好的棉花糖,先递给了徐云峰,又给自己做好了夹心饼干,一口咬下去,被烫得龇牙咧嘴的,但依旧高兴得眼睛发亮。 徐云峰侧过脸看着马杰,他想,真是好鲜活的人。 火光映着马杰的脸庞,像是给整个人打上了一圈柔光,却衬得他的眼睛越发的亮了。徐云峰修改着心里的评价,他想,真是好活泼的小狗。 都坐一起了,自然会聊上几句,于是顺理成章的,徐云峰成了马杰在这里最熟的人。半夜等待极光时,徐云峰被马杰拉着帮他拍照。 马杰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壮观的场景。虽然极光用肉眼来看,比相机拍出来的效果稍微差着几分,但这样铺天盖地的景象还是让马杰看呆了。绿色的精灵在无垠的黑夜里起舞,它们跳跃着,追逐嬉戏着。它们是自然的孩子,是这世间最自由的存在。马杰看得痴了,楞楞地站在那儿十几分钟,直到冷得连脚趾都快要失去知觉,才想起来举起手机拍照留念。 徐云峰不是第一次见,或者说,他其实经常看见极光。他也爱看这样绚烂的场景,像太阳放的一场烟火,而他只是匆匆路过的一名看客罢了。他喜欢置身其间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由,也常常让他感受到无边的孤独——天地间唯余我一人的孤独。 徐云峰很会拍照,他年轻时玩过摄影,还为此专门去学过。为了训练自己的摄影技术,他跑过很多地方。有几张照片确实不错,随手寄去参赛,居然还获了奖。为马杰拍游客照,那简直是大材小用,手到擒来。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地拍了,调试了光线和构图,还专门等待了极光的形状。透过相机镜头看到的马杰又有一些不一样,可能是被定格了的关系,看起来有点呆呆的。 马杰对徐云峰拍的照片满意得不行,直呼大师,还想让徐云峰教他摄影。徐云峰笑了,真真是小孩心性。 徐云峰再一次见到马杰是在第二天的傍晚,他刚坐完一圈狗拉雪橇回来。徐云峰知道这个活动看着好玩,和小狗亲近,实际上在雪橇上真是冷得够呛。所以他一般都只会在小狗们跑完几圈回到基地,吐着舌头喘着热气的时候,上前去挨个摸摸小狗。小狗跟他也熟,一见着就喜欢围上去在他身边打转,用脑袋蹭他。 马杰冷得浑身发抖,拉着雪橇把手的双手僵硬得都快失去知觉了,可是徐云峰还是看到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就像,如果你问他好不好玩,他一定会用力地点头说好玩,还会说等人不冷了还能再来几圈。 徐云峰走上前去,本是想和马杰说话,可是没想到那群小狗见着他就兴奋地汪汪大叫,一个两个的都争先恐后地往徐云峰的方向扑去。马杰一时没留意,在一只小狗经过他时被带得重心不稳,一下子扑倒在他面前的徐云峰身上,还连带着徐云峰一起摔进了厚厚的雪堆里。马杰慌忙伸手按向旁边的雪,想借力爬起来,却忘记了蓬松的积雪一点力也不会借给他,戴着手套的手深深地插进了雪堆里,把刚准备坐起来的徐云峰又一次压进了雪里。与此同时,小狗群围了上来,拿鼻子拱着两个人,闹得两人一时半会儿甚至爬不出那个小雪山。 两人好不容易终于爬起来,马杰像小狗甩去毛发上的水一样抖动着身子,又蹦又跳的,试图把身上的浮雪全部抖落下来。徐云峰就没那么容易了,身上的雪压得结实,他也无意像马杰这样蹦跳,最好是把外套脱下来拍一拍。 其实两个人被刚刚那一出闹得都冷得够呛,徐云峰便邀请马杰去他的小木屋坐坐,烤烤火。 壁炉的火烧得很旺,马杰一进屋就觉得整个人开始慢慢解冻。徐云峰脱下外衣裤,随手挂在了墙边的钩子上。 脱去厚重羽绒服外套的徐云峰只穿一件单薄的白衬衫,下身着一条烫得笔挺的西裤。白衬衫看上去是很柔软的质感,但从袖扣和衣领的式样来看,又是非常讲究的类型。衣服并不厚,透过衣料,隐隐能看见身下起伏的肌肉线条。徐云峰双手向后撑着坐在床边,等待着马杰打理好自己。 马杰慢慢地把自己身上的衣物一层一层地剥去,只余下贴身的里衣。他就这么从一个球状的卡通人,渐渐褪变为体态丰腴的少年。马杰转头看见了安静等待着的徐云峰,突然觉得这一刻无比神圣,任何话语都是对它的亵渎。 于是少年人赤裸着双脚,轻轻踏过木制的地板,向年长的引路人走去。年久失修的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嘎声,马杰就像精灵一样,踏着轻响,一步一步走向徐云峰。 徐云峰坐在床沿上,马杰慢慢地爬上去,跪坐在他身上,双手捧起徐云峰的脸和他接吻。那个吻轻柔腼腆,带着点小男孩的憧憬和试探,竟没有掺杂半点色欲。徐云峰轻轻搂住马杰的腰,像在与他共跳一支华尔兹。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意,又或许是两人心意相通的合谋,那个吻逐渐变得缠绵起来。马杰的心砰砰地跳着,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是他把自己的全身心都献给了他年长的神父,敞开身体任他摆布。马杰觉得自己仿佛在云端,在梦里——或许这一切都是他的一场梦,他甚至不知道身上人的名字。他们从未交换过姓名。 马杰又凑上前去寻徐云峰的唇。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就让他再睡一会儿、再晚一点醒吧。 炉火烧了一整夜,木料时不时爆出毕毕剥剥的声音,混着低低的喘息声,与屋外的风一同消逝在无人的荒原上。 直到马杰离开,他都未曾问过那个人的名字。他只当那是一个停留在极地的幻梦,与极光一起,都是梦中的景,梦中的人,只要一睁眼醒来,便会忘得一干二净。
听说众和要空降一个K14,大家纷纷议论着。马杰不甚在意地路过——K14太遥远了,和他有什么关系——却在走进茶水间时愣在了原地。马杰梦中的人再一次站在了他眼前。 那人回过头来,伸出手向他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徐云峰,以后就是你的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