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杰】盒中之诗
篇幅1w3的刀子，有不少亚路嘉视角，如有ooc全是我故意。
【盒子】 「奇犽，你现在在哪里，最近还好吗？」 「感觉数学题越来越难写了，呜……不想写了！想和你一起出去玩儿ﾍ( ´Д｀ﾍ)」 「奇犽究竟在做什么呀，你好久没回过消息了，没有信号吗？」 「亚路嘉最近怎么样？有长高吗？嘿嘿，我前两天发现自己已经比米特阿姨还要高了！等你回来我们比一比吧！ε٩(๑> ₃ <)۶ з这次一定会赢过你！」 「最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被米特阿姨发现了，她和我说了很久。所以奇犽，下次见面，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快回消息吧！我真的好想见你呀啊啊啊！！killua~ki~llu~a~」
窗外未尽的绵延蝉鸣还在唱着夏天的尾巴，屋子里的人趴在桌上，木板的微凉从额头与压瘪的鼻尖一丝丝渗进他的脸颊，钻进肺腑，试图给因紧张而快速跳动的心脏降降温。 左手是清晨从扣门的邮差叔叔手上接过的盒子，来自亚路嘉的盒子——巴掌大小，方方正正，无口无缝，对着光线仔细观察还会发现六面都刻着细细的符文——类似的东西小杰在十二岁就见过，和金留下的类似，唯有注入念力才能开启的盒子。 右手攥着手机，即将熄屏的对话框末尾还是他刚刚发送的话语。 「收到了亚路嘉的盒子，里面是什么呀？快替我谢谢亚路嘉！什么时候见面，我很想见你！」 这一次，总该会有回音吧。 彼时是他们分别的第四个年头，也是小杰被卷进暗黑大陆经历九死一生返回鲸鱼岛后一年，一年间，他给奇犽发的信息全部石沉大海。言语都错位，见面就更不要提，追溯记忆，上一次竟还是世界树下分别的苦涩场景。十七岁的小杰后知后觉忐忑起来，那些压箱底的思念又一次于胸膛翻涌，他站在风浪中心高喊：快回复吧回复吧回复吧！拜托了，说点什么都好，奇犽…… 你在哪里？走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景色，又遇过什么人？我想知道自己缺位的旅途是什么样，也想告诉你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变了有多少，没变的有多少。 叮叮咚——或许是连神明都看到他诚挚的期许，屏幕上弹出的对话框回应了他搁置已久的想念。小杰几乎是弹跳起来，用重新亮起的双眼去看重新亮起的屏幕，他的心情就像坐上泛着蜜味的糖果云上浮升空，又在看清那些字符后一顿，云朵消散，他自半空缓缓飘落，如同过早凋零的叶。 「之前一直在暗黑大陆没法回消息，盒子是亚路嘉给你的礼物。」 「看到了之前的消息，抱歉，我没想到拿尼加的能力还会有这种后遗症。盒子是特制的，请不要让别人碰，如果能力恢复再打开吧。」 「应该马上去见你的，抱歉，暂时还不能见面。」 三条消息后对面安静了一会儿，小杰仿佛看见奇犽如何轻咬着嘴唇琢磨接下来的语句怎样构筑，如何纠结地蝴蝶振翅一般地挥动睫毛，最终还是垂下眼帘，吐出最简洁且无力的词汇。 「对不起，对不起。」 熟悉的头像里奇犽依旧十三岁，阳光下的银发恣意飞扬，狡黠如猫的眼睛透过屏幕勾的人心尖发痒。他们本该隔着屏幕迎来激动人心的再会，露出头像里那样洋溢着少年朝气的笑容，他明明藏了一肚子的悸动与酸涩要说，当面说，可奇犽却亲手堵上了见面的门。 小杰觉得这短短几个字符在他心头横冲直撞，搞得一地狼籍。喜悦、担忧、不解、委屈、迫切……像是猫咪打翻了台子上成排的调料瓶，那些粉末交叠混杂，呛得人难受。 「没关系，会有时间见面的。」说着逞强话语的人低着脑袋，嘴巴都抿成一条线。但好在他一向有颗大心脏，还不至于被这么点儿挫折打倒。 想见你……想见你！当小杰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时，便会为此生出无穷无尽的勇气和驱动力，拦路的荆棘挡不住无畏的灵魂。 想见你——只要笔直地朝着它前进，总能抵及。
【兄妹】 走在暗黑大陆的每一步都无异于刀尖舔血。亚路嘉伏在哥哥的肩头，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十六岁的银发少年则化作一道疾驰的白色闪电在丛林间穿梭来躲避身后穷追不舍的原住民们。 少年对念的掌握堪称炉火纯青，无论丢到哪里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但这些在暗黑大陆依旧不够看，人类面对这片土地时总是过于渺小，以至于他不得不拾起自己一度想要舍弃的，饱受猎人们鄙夷的“逃跑”来保存珍贵的体力——原始的战斗从不挑选时机和地点，恒河沙数般的劲敌只会对入侵者发起无休止的消耗战。 倘若他只有一个人，或许不介意迎战，可惜奇犽不是。他怀揣着更重要的目的带着妹妹们踏入危机四伏的土地——为了真正意义上解除许愿能力，让亚路嘉和拿尼加能够彻底摆脱家族的掌控。他要让妹妹们获得生而为人的自由，而不是花上一辈子逃亡。
他们是幸运的。 石壁内篝火跳动着，煮着一锅就地取材、闻上去差强人意的料理，年轻的客人们正在类蝠的巢穴，—个崖壁下的石窟里，享受着来之不易的，稳定的休息地点和完整的休息时间。 亚路嘉从浅眠中悠悠转醒的时候，奇犽正坐在篝火旁捣鼓着什么，他揉揉惺忪睡眼从奇犽背后凑近去看，微微睁大双眼发出惊呼：“是之前那块很漂亮的石头！哥哥什么时候拿上的？” 奇犽捧着粗糙的半成品，略略得意地轻哼一声，挑着眉毛看妹妹雀跃的神情。“哥哥给亚路嘉和拿尼加做一个礼物怎么样？”他语气轻松与在内侧周游旅行时别无二致。毫无疑问，奇犽是个温柔的哥哥，旅途惊险，他就想尽办法缓解妹妹的紧张感和焦虑感。 石头的质地不算太硬，奇犽用变形的指甲就能打磨，捡到时磕碰的残缺的石块现在被分成了大差不差的两半，一半收回包裹，另一半被稚嫩的手法雕刻。亚路嘉蹲下来看，想起路边看见石头时的情形，心头一凛，这片诡谲的土壤终是让天真如他也养成了警惕的习惯：“可是哥哥，它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呀……没有礼物也不要紧的，哥哥的安全最重要！”亚路嘉皱起的眉头换来奇犽亲昵地捏捏他的脸颊。 恰恰相反，这块石头不是极度危险的邀请函，而是有限幸运的代名词。拿尼加曾说石头上有一丝“熟悉的气息”，这意味着它或许与埃存在某些关联，携带着类似“愿望”的力量，才让他们的旅途比之前更顺利——举个简单的例子，这个壁穴，此前奇犽从未遇上这么像样的休息区，更不要提隔三差五扰人清梦的虫鱼鸟兽，可眼下他们已经稳稳当当睡上了八个小时，简直像做梦一样。 奇犽举起手中的半块在亚路嘉耳侧的乌发上比了比，说是石头，其实颇有点珠玉的意味，只是奇犽不好界定它的品类。底色是一种醇厚的奶白，内里缀着的细碎光点有轻微的沙粒感，迎着跳动的火光转动时又呈现近乎流动的色泽——用他的方式做个比喻，那或许是把璀璨星河封进了牛奶布丁。这新鲜玩意儿确实漂亮，是比司吉在场要跳起来惊呼的程度，所以亚路嘉看到的时候才会忍不住夸赞。 视线平移，妹妹灰蓝的晶亮的眼眸也在篝火映照下添上一抹暖橙色，一瞬间奇犽像是穿越其中遥遥望见朝思暮想的另一个人。倘若此时有一面镜子，他大概会知道自己是怎样一幅神情，火光不只是烧灼着亚路嘉的眼睛，也将他凛冽的银发燃成一片海天霞色，连同眸中皑皑峰顶化作一汪逢春的池水。 嗯，至于另一半，确定没危险就带回去送给小杰……恰如一分为二的石头，奇犽一颗心全部的柔软，那沉甸甸的爱也掰成两半——一半是亚路嘉和拿尼加，另一半是小杰。 等到完成一切，就可以回去见你了。这一次，我要圈住你的手，再也不放开。
【面见】 「我在揍敌客。」 一晃十年的光阴便从指尖溜走，二十七岁的小杰沉默地伫立在揍敌客的大门口。门口的皆卜戎先生向他言明奇犽不曾归家，至少没从正门走过，但小杰原本也没指望在这里找到奇犽，他只是想试试能不能从揍敌客口中撬出点奇犽的线索罢了，亚路嘉的也可以。 整整十年，整整十年，他们居然依旧没能见上一面！分别的日子又恶狠狠地添上三千多个日夜，太荒诞了，这年限都赶上小杰和父亲未曾谋面的跨度，一个“暂时”再怎么翻来覆去地看也不该扣出这么久的时间来。要不是他们还在手机上有联络，那些有点诡异的联络，小杰几乎要觉得奇犽人间蒸发了。 奇犽在躲着他，小杰这样判断，要不就是有什么不能见面的理由。 小杰才没心思管那些，坦诚的追问没得到诚恳的回答，那他就满世界跑，追着奇犽偶尔发来的风景图，追着奇犽偶尔提及的甜品店，和每一个熟人打探奇犽的下落然后得到否定的答复。不愧是奇犽，有意遮掩行踪，居然会这么难找——小杰这样想——但没关系，越是这样，我就越要亲手抓到你。 所以小杰站在这里，站在揍敌客家的大门前。 「奇犽，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到时候，你可得做好准备吃我几拳头。」手机上的消息没有被回复，小杰抬手抚上「试炼之门」，发力，五扇门应声而开。 他其实没有恢复念能力，但也从不曾放下修行。千锤百炼到极致的肌肉力量，生死之间打磨的实战经验，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信念，以及的的确确还存在着的气起到的一点天然的防御，让他面对不少职业猎人时也能不落下风。此刻的他，再怎么也比当初十二岁的少年强上太多。 沿着记忆里的路径走，熟悉的三毛，陌生的管家。 “抱歉，我希望你能主动让开。”小杰握了握拳头，不带敌意，“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揍敌客的人。” 对面接替卡娜莉亚的小管家其实实力不俗，职责在身，他还未曾胆怯亦未曾失手，但眼前这个男子却让他莫名生出怖意来。 明明个子不高，没有过分夸张的肌肉，也没有压迫性的念压，甚至还穿着有些滑稽的明亮的绿色衣衫，不该让人感到天然的恐惧。可那平静的，对，平静的，没有杀意，没有挑衅，他的眼神只是平静的深沉，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强者的凝视。 下意识捏紧了自己的武器，小管家鬓角有汗，但他不能让步，这里可是揍敌客，他可以被来犯者虐杀，但不可以擅离职守，那只会比死更可怕。啪——一声轻拍落在他肩上，小管家瞬间绷紧后背的肌肉，扭头去看身后踩着暗步无声无息到来的主人中的一员。 “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去稍微远点的地方待一会儿吗？”清丽的声音。 “亚路嘉少爷……”管家犹豫了一下，这位浅笑吟吟的少爷的意思是接下来的话他不该听，而他遵从的命令里不包括监视亚路嘉的一切言行。“是，我知道了。”隐入林间前，小管家最后看了一眼绿色的来访者愕然的神情。
“小杰哥哥。”得益于父亲的基因，长开的亚路嘉身材即便在揍敌客里偏瘦小，却也同小杰一般高。他面庞依旧清丽，眉眼温和，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发箍还保留着儿时的样式，仲秋微凉的风轻轻拂动时，米白色针织外衫和鹅黄纱裙长长的裙摆便翩跹起舞。 “亚路嘉……”小杰微微皱眉，亚路嘉的出现对他而言不在预料之中，他和奇犽的对话里不曾有任何一条讯息指向“亚路嘉返回揍敌客”，而更让他心脏狂跳的，则是亚路嘉本人的变化。 “清水出芙蓉”，算是那些语文课本在小杰印象里仅剩的残余，他一时想不出更多的词汇。亚路嘉如今的模样乍一看说不定会被认为是校园里温柔和善的年轻教师，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真正让他心惊的不是这个。 即便揍敌客一向善于掩盖自己的气味，小杰还是用更加灵敏的嗅觉感知到了，亚路嘉纤细指尖沾染的，属于血液的淡淡铁锈，经由长久的接触浸入肌肤纹理。 亚路嘉嘴角抿起微微的弧度，如同春日里初绽的垂丝海棠微蜷的瓣，他双唇翕动之间，风铃般轻巧的声音便敲在听者的心尖上。然而小杰没心情欣赏这些，甚至没能听清亚路嘉那多年未见后的三两调侃，他只觉得头脑里有什么东西在持续的嗡鸣，剥夺他更多的思考。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去的话语。 “为什么亚路嘉会在这里，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双手沾满鲜血。 “奇犽怎么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他看见亚路嘉嘴角噙着的浅笑收了回去。 亚路嘉眼睫颤动，如将飞未飞振翅的蝴蝶，轻轻吐出一口气后重新扬起头，抿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坦然地说到：“哥哥没有丢下我，是我自己选的。” 对，是我自己选的，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为了…… “抱歉亚路嘉。”小杰低头掩面，深深呼吸几次，努力让过速的心跳恢复正常，直到耳鸣褪去。真是太荒诞了，他们未曾相会的十年是，亚路嘉也是。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这已经不像数学题那样难解了，小杰只能努力从一团捆缚他的乱麻中紧紧抓住最重要的一条，死死不放手——找到奇犽，对，找到奇犽，揪着他的衣领子把一切都问清楚。不管怎么说，他最想要做的就是这件事，不是吗？ “可能有点直白。”找回主心骨的小杰很快恢复冷静，“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应该……应该知道奇犽在哪里吧，告诉我好吗？” 该来的总会来。亚路嘉背在身后的手指相互纠缠着，下意识绕开小杰灼热的，直白的，毫无保留的眼神。小杰的个性他已经从哥哥口中听过太多，这看上去是个简单的疑问句，他却不能不回答，所以别慌，亚路嘉——他安慰自己放松下来——这些年你不是自认也学到几分变化系的精髓吗？ 别告诉小杰——哥哥的细语犹在耳边。 “他去了暗黑大陆。”亚路嘉鼓起勇气重新对上小杰的目光，明明并不相似，但他还是从那琥珀色的瞳眸里撞见某人的影子。“我们把拿尼加弄丢了，哥哥不让我再跟他一起去冒险。”你看，没什么难的。 “我明白了，我会去暗黑大陆找他的。你……你要和我一起离开揍敌客吗？” 小杰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相信了亚路嘉，这反倒让对面的人眸色一沉。小杰果然是小杰啊……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只要你开口，我就会带你走，像那年奇犽不顾一切带你离开那样。 但，小杰说的是带亚路嘉离开揍敌客，而不是带他一起去暗黑大陆。还真是过分啊……不过这就已经足够了，不是吗？亚路嘉闭上双眼，轻轻摇头。这个世界上愿意无条件予他以爱的，除了奇犽，还有小杰，这就足够了。 “去暗黑大陆的话一定要多注意安全，哥哥他，看到你受伤会难过的……”亚路嘉低垂眼帘，放任自己沉溺于小杰的轻拥，恍惚回到哥哥的怀中，“还有，还有我送你的盒子，带上它吧……” “我一直随身带着。”小杰轻轻说着，拍了拍亚路嘉柔软的发顶。 不含旖旎的怀抱告慰两个孤独的心灵，但真正联结彼此的丝线早已断绝，怀抱过后，他们注定分别踏上无果的旅途。亚路嘉目送小杰转身离去的坚定背影，默默抚上发箍尾端——灰白色的石雕小花静静开放，流淌的星河业已干涸。 哥哥，小杰哥哥说发饰很好看呢…… 仲秋的阵风有些疾，卷起一地潮湿的落叶，捎带走的道歉分不清说与谁听。
【远行】 「奇犽，亚路嘉说你在暗黑大陆，我很快就去找你。」 「不管怎么说，你居然放任亚路嘉回揍敌客，等见了面你最好已经准备好了解释。」
有关暗黑大陆的探索从未停止，即便协会没有官方的动作，着意于此的菁英猎人们也不会轻易放弃。金和帕里斯通，这对不相上下互斗多年的宿敌难得合作起来，倒是搞出不小的动静。前往暗黑大陆的困难性和危险性决定了人们轻易不做独行侠，他们的组织便俨然成了规模最大、水准最高的远征队。 小杰自然不会错过。 “想清楚了，你真要去？”金陷在沙发里，双手环胸，挑着半边眉毛看对面几乎就是个翻版自己的亲儿子。 “嗯，要去。” 可你连念都用不了，这种行为和故意拉高牺牲率看上去没什么不同——金本想嗤笑一声，又憋住了，烦躁地抓了把裹得像个鸟窝的头巾——他倒不是接受不了小杰为了自己的理想飞蛾扑火，只是可以的话，他还是不太想看着没怎么管过的儿子送死一样乱跑，怪没劲的。 “我有能力自保，可以对自己负责。”小杰像是看穿了父亲的心思。 小杰认定的事情谁都拉不回来，哪怕是他的混蛋老爹。金清楚他拿小杰没办法就像别人拿他没办法一样——所以他总是尽量避免被小杰找到，不只是因为没脸面，多少还有点怕麻烦的意思。但也正因如此，金只是焦躁了一下就放弃阻拦。知子莫若父，反正也没用，小杰已经找到这儿了，就算被拒绝小杰也会想方设法偷偷跟着，与其放这小子自己偷渡，还不如捎在大部队里。但是天地良心，千万别误会，他绝对没有给自己儿子开后门的意思。 “行，随你。”金坐直身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小杰纯澈毫无动摇的眼神，再次叹了口气，随即撇了一眼不远处悠然自得地翘着二郎腿的帕里斯通。“话说，真亏你这么短时间就找到这儿来。”照理来说，找到这里是筛选人员的第一道门槛，按照金的推算，小杰开始搜集情报的时间点不该这么快找来，除非…… “哎呀，金先生可不要冤枉我。”帕里斯通眯起眼睛，脸上还挂着标志性的笑，假得很真，真得很假，“我才没有因为令郎在四处打探就透露消息呢。” 呵，故意承认。金额角一跳。讲实话他真是讨厌死帕里斯通这个家伙了，某种意义上，他们因类似而相吸，但又因不同而相斥，势均力敌且纠缠不清。这次帕里斯通放小杰来，多半就是想着看看他死了儿子是什么表情，啧。
可惜小杰的表现没能让帕里斯通的恶趣味实现，他是个天生的猎人，即便失去念能力也没有给同伴拖后腿或早早当了炮灰，连工作也做得有模有样。用他自己的话说，除了更危险一点，在暗黑大陆做的事情和生物调查没什么区别。 他还总是意外地幸运，虽然常常因为擅自离队遭遇危险，但都是好胳膊好腿的回来，以至于金曾顶着再被臭骂十年也无所谓的脸无情吐槽说“你天天这么搞还全须全尾活着我挺意外的”，小杰对此只能吐了吐舌头以表无辜。 不过对小杰自己而言，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摸索什么物种分类、习性考察、应对方案云云，他的终极目的仅仅是找一个人而已。 奇犽……二十七岁的小杰把十几年不曾见的那人的轮廓在心底又描摹了一遍，难得的感到“怅然”的情绪。大抵是思之切情之深吧，他有时会突然这样意识到，所以他才会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一次又一次撞见故人的影子。 沿着溪流生长的绒积草成片绵延，白色的叶片会随着四面八方的风鼓动，就像奇犽奔跑时跃动的银发。最有趣的是一旦碰上草叶，它们就会支棱起来放电，连带着周边的溪水也不安静起来。实话讲，小杰其实没怎么见过奇犽的神速，更多是听说，奇犽背着他离开培金时他几乎失去意识，只能模糊地感觉到轻微的电流和奇犽的体温，但他还是觉得，绒积草放电的样子应该跟奇犽很像。 珠团鸟的蛋有拟态的特性，平时在鸟巢里显得灰突突的，但如果放进清澈的溪水里，外壳就会变成剔透的蓝色，如同包裹着薄膜的通透晶石，像是奇犽微笑时闪着柔光的眼睛。小杰觉得这应该比传言中的七大美色不遑多让，可惜孵化期的成年珠团鸟实在是太警觉，这等色泽他也只有幸见过一次。 可可果树树如其名，起的草率但贴切。它结出的果子有点像放大一圈的榛果，去掉硬壳后里面的软肉又呈瓣状，吃起来味道和巧克力一模一样，是这里为数不多的优质食粮。小杰每每途径可可果树总会又跑又跳地避开疯狂抽打来访者的枝条，偷偷摘上几颗随身带着。奇犽一定会爱吃，见面要送他一些，小杰这样计划着——可惜梦里千百遍的重逢一次也没成真，那些果子最后都烂在他手里。 他不是没被人劝过，或者说，他其实被太多人劝过。说暗黑大陆太广阔这么找比大海捞针还难的，说暗黑大陆太危险对方可能早回去了的，说小杰根本就是被骗了，人家根本就没来这里的……还有人说奇犽说不定已经死了——那是小杰唯一一次对同伴发火。 “我肯定会找到他的。”深沉的怒意让人心惊，笃信的口吻并非自欺，他是真的相信，近乎偏执——奇犽肯定也在某个地方等他找到他。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改变他认定的事——倘若一定要有，那也只能是他在找的那个人。 那个人不在这里。
【半身】 「任何时候都可以联系我，亚路嘉。」 这是小杰离开枯枯戮山后发给亚路嘉的消息，之后不久他就毅然决然去了暗黑大陆，亚路嘉的手机除了糜基发来的任务资料再没因什么响起过。 理了理溅上血迹的裙子，亚路嘉洗净双手，抬眼看着镜子里的人。 抱歉了哥哥，要是见到我这个样子，你该会骂我吧……亚路嘉清楚，就算他只接最低限度的任务量，还对目标挑挑拣拣，也不过是给自己找借口开脱，妄图好受一点罢了。他走在一条违背初心的道路上，为了某些放不下的执念，是对是错他心里清楚。 最后一次回揍敌客，亚路嘉从皆卜戎手里接过小杰从暗黑大陆寄来的第十一封信，大抵也是他能收到的最后一封信。暗黑大陆的特殊性让通信也随之降级，换回更原始的方式，但比起实时的消息，亚路嘉更享受这种延迟带给他的喘息。 捏了捏信纸边缘，其实他不用看也知道信上能有些什么内容，无非是小杰最近遇上的新鲜事，发现的新物种，问问他最近在做什么，以及——没能找到奇犽，但还会继续。不过亚路嘉还是珍而重之地打开来看了，有些时候人只要知道自己还被挂念着，就是莫大的安慰，尤其在离别关头。 “离开？”席巴用淡漠的蓝眼珠盯着亚路嘉。 “我已经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了，现在该换你们履行。” 交易和条件，这就是揍敌客对待“不属于家人”的亚路嘉的方式，即便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拿尼加，彻底失去了令人一面贪婪一面畏惧的许愿能力，即便他们曾给他所谓“少爷”的称谓和地位，这座冷冰冰的宅邸依旧不能将他视作己出。 亚路嘉时常会想，或许交易能成立本身就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和那堆满玩偶的牢笼一样。 但都无所谓，他的目的达成了。 海拔三千多米的火山顶残留积雪，冷得仿佛要把往事结成冰，碎成沫。亚路嘉从枯枯戮山的火山湖纵身跃下前最后一刻，听到席巴说“如果带不回奇犽，你也不用回来了”。 呵……亚路嘉在漆黑的冰水下冷冷嘲笑。他当然不会回来——他撒了一个无法证伪的谎，现在，再也不用圆谎了。
枯枯戮山的火山口对面就是暗黑大陆，这个家族与暗黑大陆的关联，远比世人以为的更加紧密。以暗黑大陆的尺度来衡量，亚路嘉的起点和目的地并不算远，加之或许是曾被非人之物附身的缘故，他并没有遭遇太多的攻击，只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就找到了那片希望与绝望交汇之地。 这里的一切还同他无数次的梦境一模一样。林中的湖水清澈的像一面镜子，缭绕着迷蒙的雾气，随着无声接近的脚步，“雾气”便流动起来，围绕，旋转，在一闪一灭中幻化为攒动的矮小人影，从枝杈横斜间走出。一时间，孩童般的身影团团围绕着亚路嘉，一双双黑色眼眸眨呀眨，“ai”“ai”的细鸣此起彼伏。 埃的聚居地。 三十三岁的亚路嘉第八千五百四十七次回想起那一天。他有时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形容那是撕裂般痛苦和绝望的时刻，回忆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如此鲜明，鲜明到记忆像是不断回放的电影，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从第三视角观测，那些眼泪和嘶喊都不源自于他，屏幕外的自己则一遍又一遍谨记人物台词，将角色每一个声调和语气拆开、揣摩、合并、分析。 他像是来续写电影的人。 “拿尼加，你在这里吗？”亚路嘉轻声呼唤走失者的名讳，陪伴他十几年的少女的声音却并没有如期传来。尽管他其实并没有真的抱着什么期待，却还是生出一种愿望落空的感觉。 愿望，愿望，他不该怀抱愿望……他支付不起代价。 不该向埃许愿的。 拿尼加，他的半身，他灵魂的另一半，他们共用一具身躯，分享一个哥哥，他们水乳交融、密不可分。拿尼加是一只埃，埃天然具有收取代价实现愿望的能力，这种力量如同其存在本身，但却不能加诸于己。 他们为了解决之道来此，却错判了埃的方式。 如何在两边都不伤及的情况下割裂灵魂的连体婴？这或许根本就是个悖论，割裂本身就意味着至少有一边不能以完整的形态被分离。但埃做到了，亚路嘉和拿尼加分离，达成“失去许愿能力”的愿望，他们两个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达成“安然无恙”的条件——除了奇犽，他为妹妹们的存活，为自己的愿望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一个意料之外的等价交换。 变故始料未及，他们还来不及喜悦，就先一步踏进泥潭。 该怎么才能挽回呢？什么也挽回不了。埃能实现的有很多，但绝不包括时光倒流和死而复生，何况亚路嘉曾与拿尼加共生多年，瓦斯生命体们将他视作同类——他甚至连许愿的资格都没有。 继奇犽之后，拿尼加也与他分别。那时的亚路嘉连眼泪都流不出来，是拿尼加自作主张，没有他人的欲望做饵食，她榨干了自己连同石雕花上的力量将亚路嘉送得尽可能远。失去哥哥和拿尼加庇护的亚路嘉手无缚鸡之力，他甚至走不回那片湖水。 失去一切的他彻底“自由”了，在新的牢笼里。 是怎样辗转回到内侧的呢？记不得了，他只知道他怀揣着决不能舍弃的死寂灵魂回到揍敌客，撒下弥天大谎。他要揍敌客的资源，要掌握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信息，要用最快的速度让自己拥有进入暗黑大陆的实力。但他的资质不够好，要做到这些，他居然花了十几年。 还不到放弃的时候，他没资格放弃。至少，至少还有什么是可以做的。 “可以告诉我拿尼加在哪吗？” “ai”“ai”的声音回荡，未曾附身人类的埃并不通晓人类的语言，但亚路嘉大概听懂——拿尼加不在这里。也许那次自发的许愿已经耗尽了她的一切，但亚路嘉更愿意相信她只是独自离开了——毕竟，拿尼加和族群之间已经有了一层名为“奇犽”的障壁，她也回不去了。 那就去找她。 亚路嘉踏进湖水，洇湿的裙边最外层的薄纱轻飘飘浮在水面，一如他发箍上静静绽放的石花，浅浅湖水下静静躺着的石子们呈现一种浑厚的白，捧起其中一枚，自掌心坠落的湖水像石头的眼泪。 因为长久浸染埃的气息，这种石头携带着一点类似“愿望”的力量，不过比起真正的许愿能力弱得多，充其量让事态冥冥之中幸运一点。亚路嘉想起暗黑大陆另一端漂泊着的石雕花的另一半，那个他最没有脸面见的人——别告诉他。 “对不起……”向谁道歉？ 向奇犽？忏悔他一面遵守哥哥的嘱托，一面又违背哥哥的意愿……向小杰？愧疚他的私心，数次在没有月亮的夜晚歇斯底里地期待，期待小杰能赌上他给不出的筹码，去创造一个真正的奇迹……或者向他自己，悲哀自己疯狂不够彻底，理智不足支撑，才在这无尽的泥淖中摇摆，愈陷愈深。 呵。亚路嘉直起腰，仰头望着天空，缓缓闭上双眼。真是悔不当初，他松开手，石块“咚”的一声跌进水里，荡出一圈圈永不回头的波纹。 倘若有机会倒带时光，他再也不要说出那句夸赞，可惜一切并不能回头。 他唯有朝着这场没有尽头的孤独之旅，出发。
【盒子】 杰·富力士，协会最伟大的三星猎人之一，他的事迹口耳相传成了传奇。 天资聪颖的他十二岁就通过猎人考试，迅速地掌握念能力，通关了著名的游戏贪婪之岛，然后参与了那场与嵌合蚁的战争，亲自绞杀一名直属护卫军。经历九死一生，他从鬼门关回来，失去了一身的念能力，但亮眼的新星并未就此熄灭。 从二十七岁开始，富力士跟随他的父亲闯荡暗黑大陆：生物调查，简简单单四个字藏着的凶险不言而喻，杰·富力士为此投注的八年光阴给自己赚下了第一颗星；三十九岁，他回到阔别十二年的莫比乌斯湖，停留了长达八年，期间收了唯一一名弟子，并在弟子成为一星猎人时荣获二星盛名；四十七岁，他抛去故土又一次前往暗黑大陆，自此再也没有回来过，连三星猎人的受勋仪式都断然推拒了。他最伟大的著作是和父亲共同编著的《暗黑大陆地图板块与物种说明》，后来成了官方前往暗黑大陆前的培训专用教材，以至于猎人们即便没见过他的人，也见过他的书。 当然，让他有如此名望的不仅是他的成就，还因为他的人缘——他的人缘实在是太好了，和他父亲对比鲜明，一个正向出名，一个反向出圈。但凡和他有过接触的人，都会给出极高的评价：他像个源源不断发着光的小太阳，永远有着用不完的行动力和好奇心，总能保持着少年人的朝气蓬勃；他还对目标的追求无比坚定，从不轻易言弃，失去念能力这种程度的挫折也没能阻拦他的步伐，他是天生的猎人，也是无数后来者的奋斗目标。 而现在，这位赫赫有名的杰·富力士正在广袤大陆一隅的营地帐篷里并不安稳地睡着。
异常是最近才开始的，他一向是精力充沛的类型，现在却常常感到格外疲惫，有限的睡眠时间总是被黑漆漆空荡荡的梦境纠缠，比醒着更累，以至于昨天会在刚回到营地的时候脱力晕倒。 他才一百二十七岁，虽然这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是绝对的高龄，但对优秀的念能力者们来说却不算什么，小杰原以为他这些年未曾严重的衰老证明他仍属于后者，旁人也是这样认为。 所以才反常。 醒来时他像是刚从阴暗潮湿的泥潭里抽身，浑身上下粘腻沉重。他尽力睁着困倦的眼皮在屋内找寻，碰巧进来的队员看见，把他的背包拿来给他。 “找这个？” “嗯……谢了。” “谢什么，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富力士先生最宝贝的是个盒子，日夜不离手。”队员随口调侃他，“不逗你了，感觉好点儿没？” “没事……嗯，说不上太好。”小杰下意识地忽略自己糟糕的状态，思怵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 他确实感觉不太好，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好像脱离了他的控制。漫长的时光没能彻底改变他，但还是磨平了他年少的一些棱角，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明白逞强该有个限度，去掌握如何在与同伴的相处中权衡自己的执着和他人的顾虑，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和意愿无条件支持他的追求，任劳任怨地为他解决身后的麻烦事，他不能对其他人像对某个人那样任性。 小杰几乎是颤巍巍地从背包中拿出十七岁那年亚路嘉给他的盒子，细细摩挲着。手臂没有力气，手指也僵硬发凉，五感像是被当头削下去一大半，他甚至听不清营帐外的对话内容，更闻不到本该铺满空气的雨后的土臭素的味道。头脑突然蹦出来的意识告诉他，自己好像真的一觉醒来从十几岁的少年变成百岁老人了。 抱着这个不能假借他人之手的宝贝盒子，杰·富力士跨越年岁，回到和友人共同听不能倒带的录音机的那个午后。 金的盒子藏着自己的行踪，但亚路嘉的盒子与你有关吧……奇犽？小杰含糊着喊了一声，身体的存在感有些弱，但意识却好像突然活跃起来。 他开始回忆他短暂而漫长的旅途，回顾他失败的一生。 没错，这是失败的一生，至少小杰没法将其评价为成功。他倒不是否认世人赞誉他的那些成就，但你或许还记得猎人十条的第一条——猎人必须有自己的狩猎目标——他用了太长的时间去追逐他的猎物，他的挚友，他最喜欢的人，最爱的人，不是他就不行的那个人……可他连奇犽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没逮着。 杰·富力士，一个抓不到猎物的猎人。 他其实还牢牢记得金曾在世界树顶端和他说过的话，比起追逐的目标，真正重要的东西会在追逐的过程中先一步到来。年少时他的确也是如此觉得的，在追逐父亲的道路上，重要的同伴和最重要的奇犽先一步到来了；然后他又用一百多年的时间亲手推翻了这个认知。 他很少动摇些什么，但追逐奇犽的过程里得到的其他满足感永远也填不上面前的窟窿。他已经在追逐最重要的东西了，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弥补，“抓不到猎物”的挫败感像一根不断生长的刺，没日没夜地戳着他的脊梁骨说——你看，又过了一天，又过了一年，你还是没找见他，真是没用。 他大概知道自己在钻牛角尖，但能怎么办呢，非钻不可呀。 奇犽……小杰有些恍惚，睁开眼白灿灿一片，他正躺在绒积草地上，耳边是溪水缓缓流动的声音，酥酥麻麻的电流均匀穿过他四肢百骸——这是他在暗黑大陆这些年最喜欢的事情之一，以至于同组的人一度怀疑他有什么特殊癖好——小杰一努嘴，从鼻子哼出一口气，他只是喜欢这样躺躺而已，就像在…… “啊！”小杰猛地坐起身，睁大双眼扭头看向身侧的人，“奇犽！”十三岁的少年正坐在他身旁，脸上挂着过分温柔的笑，银白色的发丝与绒积草的叶片浑然一体，强光下水蓝色的眼眸跟过水的珠团鸟蛋一模一样，身上还挂着可可果若有似无的味道。 小杰怔怔出神，眼睛却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奇犽嘴角的弧度，瞳孔上的高光，呼吸的频率，手臂肌肉的线条，他猛地抓住奇犽空闲的手，描摹其掌心的纹路……还记得很清楚，嗯，太好了。他忍不住更用力地攥紧奇犽的手，对方微凉的皮肤缓缓攫取他的体温，他忽觉久远讯息里的几拳头或者解释什么的都没那么重要了。 小杰有些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假如我的念能恢复，现在大概已经学会如何把气转化为电流了。”他仿佛看见奇犽喉结攒动了一下，淡淡地回应淹没在摇晃的风声。 “我……”他又噤声。瞳孔中的人影无限放大。 有些话无需说出口，答案就已经明了了。
“小杰！小杰！杰·富力士！！”画面如波纹般散开，焦急的声音将小杰的思绪从平静的绒积草间唤回，他看到围在床边的同伴们的每张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焦虑、急切与担忧。 没什么实感地举起一只手臂，那只手臂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枯瘪下去，如同濒死的树枝，轻乎乎的。一百多年了，小杰久违地感受到气的存在，水蒸汽一样喷发的生命能量逸散在空气中，顺便裹挟着他全身的热量逃跑。 “再这样下去，透支的就不只是气了……”而是生命本身。谁也没敢说出下一句，只能一遍遍试图用苍白的言语支撑面前的人：“已经通知了，马上就会有除念师过来，小杰你再坚持一下！很快的！你坚持住！”他们的视野里，小杰正被强大而诡异的黑色气流包裹着，那股力量的阻拦让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干预身处其中的小杰。 糟透了。 “没事。”小杰轻轻地安慰同伴，他没有亲眼见过，但大概猜出这个场面自己不是第一次经历，而奇迹不会发生第二次，所以，“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不行！”有人马上反驳他，哭腔没有藏好。 “抱歉。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 一片死寂，小杰只是虚弱地笑着，有人忍不住哭出了声，被大家相互搀扶着离开房间。 一切都安静了。 小杰拿起掉落在床铺上的盒子，只有用念才能打开的盒子，虽然气的流逝不受控制，但就气量来说足够——这也不算作弊吧，他吐了吐舌头，仿佛还是十二岁的年纪。干枯瘦削的手上，盒子的外壳应声而开。 内里是另一个精致的方盒，里面静静铺陈着半个掌心的灰土，还埋着一枚指环，指环的颜色是温和的乳白，有细碎的彩色光点，如同把璀璨星河封进牛奶布丁。 他没忍住笑出声：“戒指太小了啊，奇犽……”可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竟是哽咽的。这种时候应该流泪吗？他不清楚自己是否在流泪，但某种意义上，他其实蛮开心。他还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小杰不知道骨灰是否能保留人的味道，但反正他就觉得有——那是属于奇犽的气味，很怀念，很怀念。 “你还真在这里啊，虽然我早就猜到了。” 失去知觉的手指缓缓探入灰土摩挲，他用尽全力扯出儿时的笑。 “……呐，这次，也算我赢吧。”
当人们再一次见到伟大的三星猎人，杰·富力士时，他已经是一具焦黑枯死的尸体了。尸体的旁边散落着他珍爱多年的盒子，难以辨认形态的左手攥着一抔灰土，无名指上圈着一枚乳白色的石质指环。 那指环是仿着他年少时的手掌而作。 但恰好，如今他骨瘦形销，正能带上。
終わり 补充： ①动植物设定全是我瞎编（想象力匮乏），揍敌客和埃的设定也是我瞎编，一切以原作为准。 ②小杰和亚路嘉之间是借由奇犽联通的类似兄妹的情感。 ③关于奇犽为什么说“别告诉小杰”，我的设想：他要支付的代价自己也没料想到，所以那一瞬间他是来不及思考太多的，下意识不想小杰知道后伤心。（就结果而言或许是束缚了亚路嘉和小杰一辈子……） ④关于亚路嘉是否找到了拿尼加，都可以，但亚路嘉出发找拿尼加的时候拿尼加还活着。 ⑤关于小杰为什么突然寿命终结，我的设想：因为拿尼加死了，一直以来维系他生命的因果消散了，所以他会以类似于誓约与制约后的状态迎来结束。 ⑥文章开头来自奇犽的消息就是亚路嘉发的，风景照甜品店都是亚路嘉执行任务时顺便伪装的。